此时贾政也道:“都是自家人,总不好闹到外面儿去让人瞧了笑话。”
李惟俭念头一转,便拿定了心思。严希尧晌午时就说了,此事不宜牵扯贾家,本道这一遭暂且拿捏不了贾蓉、贾蔷那两个货,眼下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。想来狠狠敲上贾珍一银子,依着贾珍的性情,转头儿一准儿会好生教训那贾蓉一通。
因是,他便压低声音说道:“珍大哥,我听闻少司寇颇为喜好字画啊。”
贾珍道:“喜好字画?简单,回头儿我从府里搜罗两件儿,今晚就给他送过去。”
李惟俭笑着说道:“珍大哥没听明白,少司寇只喜欢外城火神庙左近,王记字画铺子里头的字画儿。”(注二)
贾政兀自想不明白这字画儿与字画儿有何不同,一族之长的贾珍却心中透亮,正色颔道:“原来如此,我也听说过那王记字画铺子里的字画儿都是珍品。”
李惟俭与贾珍相视而笑,直弄得贾政心头莫名。
贾珍心中有了底,说起话儿来松快了不少,道:“俭兄弟不计前嫌,做哥哥的看在眼里,旁的不说,待此事了结,哥哥请你过府喝酒。”
“好说好说。”
贾珍随即起身:“色不早,我这就去外城瞧瞧。二叔、俭兄弟,我先走一步。”
贾珍怕迟则生变,立马儿起身告辞而去,急吼吼去外城买字画儿去了。
送走了贾珍,这会子贾政才回过味儿来。什么王记字画铺子?这分明是在给严希尧送银子!
他为人方正迂腐,本就对这些官场往来极为不耐,最是受不得这般蝇营狗苟,因是心中就有些不喜。
强自与李惟俭说了会子话儿,正巧有管事儿的进来禀报,便忙不迭的打了李惟俭。
却说李惟俭施施然回返自家小院儿,进得正房里就见几个丫鬟正逗弄着那猫儿。
琇莹最不在意,只在边儿上凑几嘴。她乡下野丫头出身,小时候儿饿得急了,还跟着海平逮了猫儿烧了吃呢;
红玉只是寻常,见李惟俭进来,紧忙凑过来伺候着;
晴雯最是怜惜,把个猫儿捧在怀里,一刻也舍不得撒手——这可是四爷送她的猫儿呢;
倒是香菱,虽心中在意,一双眼儿紧紧盯着,却不敢上前抱了,只眼巴巴儿的瞅着。
李惟俭脱了外裳,一眼瞥见红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就笑着说道:“有话就说,还想着昨儿的事儿呢?”
“是,今儿司棋又来了一遭,被我挡在门外没让进来。”红玉说道。
“嗯,那就别琢磨了,谁都有出差错的时候,往后留着意就好。”
那边厢的晴雯听得此言,抚着猫儿说道:“四爷真真儿是个宽宏大度的,摊上四爷这般的主子也是我们做丫鬟的福气。只是有的人得了四爷的好处,这心里头记挂的却是旁的主子,巴不得攀上高枝儿呢。”
“你说谁?”红玉恼了,厉声说道。
晴雯白了其一眼:“说谁谁知道!”
“你——”
“打住!”李惟俭赶忙叫停,说道:“好端端的怎么又吵起来了?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,不值当一吵。话说晌午就吃了些点心,如今倒是有些饿了,红玉,你去瞧瞧厨房里有什么吃的。”
红玉应了一声,忿忿剜了晴雯一眼,这才扭身走了。
正房里落针可闻,香菱本就是个呆的,那琇莹又是个憨的,是以别看晴雯年岁最小,偏她一火儿,这俩反倒骇得不敢言语了。
李惟俭就笑着说道:“晴雯你也是,事儿都过去了,还提它干嘛?”
“我憋着不痛快。”晴雯就道:“她怎么想的,我心里明镜儿也似。不过是身契还在府上,就想着谁都不得罪,又觉着四爷脾气好,就宁可委屈了四爷……”
这说的是红玉收了薛姨妈的礼,转头儿又不问缘由把司棋带了进来。李惟俭心中极为熨帖,晴雯虽有些小性儿,又是个心比高的,可你待她好,她是真真儿的实心实意待你。
李惟俭二世为人,见惯了尔虞我诈、鬼蜮伎俩,自知怕是不能返璞归真了,便极得意这一份儿纯真赤诚。
心中这般想的,开口却道:“她也是无心之失,听我的,以后这事儿不提了。”